习近平在谈及海南全岛封关时说:“封关,是为了更好地开放。”这句话在话语结构上并不新鲜,其逻辑与邓小平当年的“摸着石头过河”高度同构:对外宣示改革,对内保留绝对控制;对风险保持模糊,对责任保持悬置。
但问题恰恰在于,这种叙事在今天的中国,已经不再是改革的开端,而更像是一种在制度困境中的自我重复。
一、“摸石头”的隐喻:谁在河里,谁在桥上
“摸着石头过河”在官方叙述中被塑造成一种务实、渐进、勇于试错的改革精神。但被长期忽略的一个事实是:
石头从来不是自然生成的,而是权力预先摆放的;河水的深浅,也从不对所有人透明。
普通人下河试水,承担的是破产、入狱、清算乃至人身风险;
而中共权力本身,始终站在“桥上”——
既不承担制度失败的责任,也不为试错者兜底。
更具讽刺意味的是,在四十多年“改革开放”过程中,中共高层及其家族的大量资产、子女身份与安全保障,早已被系统性地转移至发达民主国家。这意味着:
风险内化给社会,收益外化给权贵。
这不是改革逻辑,而是典型的权力套利结构。
二、海南封关:不是开放,而是“可控开放”的容器化
如果将海南封关仅理解为一项区域经济政策,显然低估了其政治含义。
从制度设计看,海南自贸港的“开放”具有高度明确的边界条件:
- 资本可以进入,但制度不可谈判;
- 交易可以进行,但规则由党单方面定义;
- 红利可以分配,但权力不接受任何约束;
- 运作可以启动,但随时可以中断、回滚或重置。
这是一种典型的“容器化开放”:
开放被装进一个可隔离、可监管、可精准分配、可随时关闭的制度容器中。
从这个意义上说,海南并非新的改革试验田,而更像一个在全球环境恶化后,用于替代、修补、模拟“改革开放”的封闭系统。
三、历史的警告:海南并非第一次“被试验”
海南并不是一个“改革新场域”,而是一个反复被政治逻辑击穿的老样本。
早在1988年,海南建省之初,“自由港”构想便已出现。洋浦开发区的尝试,本质上是以土地使用权换取资本、技术与产业的现实选择。然而,这一方案很快在北京的政治语境中被污名化为“卖国”“丧权”“引狼入室”。
洋浦风波的全过程,清晰揭示了一个核心事实:
在中共体制内,经济理性永远无法对抗意识形态与权力安全焦虑。
即便在邓小平明确表态支持之后,洋浦方案仍被长期搁置,直至1992年南巡后才得以勉强推进。而这一拖延本身,就已严重损耗了制度信用与投资信心。
这段历史并非偶然,而是制度常态。
四、香港模式破产之后:海南的“替代幻想”
近年来,“海南取代香港”的说法频繁出现,但这一判断忽略了一个最根本的前提条件:
香港的核心竞争力,从来不是关税优惠或地理位置,而是独立司法与法治可信度。
香港的衰落,正是源于这一根基的被破坏。国安法的强行实施,使“法治”退位于“权力意志”,资本随之用脚投票,李嘉诚等人的资产重组与撤离,正是安全感消失的直接结果。
在这一前提下,无论是海南、上海还是深圳,只要缺乏独立司法与权力约束,所谓“自由港”“金融中心”都只能停留在文件与宣传中。
五、全球环境变化下的被动应对
海南封关的时间点,并非偶然。它很可能是中共在面对全球贸易环境急剧恶化、尤其是美国强化关税与供应链重构压力下的一种应急性制度应对。
但问题在于:
中共过去四十年所享受的全球化红利,建立在制度套利与规则搭便车之上,这种路径已经接近极限。
当外部环境不再容忍这种模式时,单靠“局部开放、整体收紧”的再编程,并不能重启增长,只会进一步加剧制度内在矛盾。
六、真正的问题:为什么所有特区都走向烂尾
回顾中共改革史,不难发现一个高度一致的结局:
几乎所有经贸特区、试验区、改革区,最终都走向功能异化或制度空转。
原因并不复杂——
中共只愿意放开人民的手脚,却始终拒绝放开人民的心灵、大脑、眼睛、嘴巴与耳朵。
没有言论自由、没有司法独立、没有产权安全、没有政治责任机制,任何经济开放都只能成为权力积累财富的工具,而不可能转化为社会整体的长期繁荣。
结语:不是新起点,而是最后一次自我复制
因此,海南封关并非改革的新起点,而更像是中共在香港模式破产、外部红利耗尽、内部统治逻辑全面收紧之后的一次制度性自我复制。
它不是为未来铺路,而是试图在一条已经走到尽头的道路上,继续向前挪动几步。
从这个角度看,海南自贸港的真正风险,并不在于是否成功,而在于:
它很可能成为中共“改革开放”叙事走向终章的又一个标志性烂尾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