姑苏人士,出身诗书仕宦之家,模样极好,文墨极通;年幼多病,入空门修行方能痊愈;今年十八岁,父母俱已亡故,客居贾府,只有老嬷嬷和小丫头服侍。若不道姓名,她会让你想到谁?这般家世、际遇、才貌,莫不是草木化身的林妹妹?
这位妙龄女子,却是带发修行、栖身大观园栊翠庵的妙玉小姐。“妙玉”是她的法号,真实姓名已不可考,而“妙”字拆开为“少女”,又具玄妙、美妙之意,暗道此女正值青春韶华,品貌非凡;那枚“玉”字,却将她与黛玉的命运联系在一起。因而有人说,妙玉是佛门中的黛玉。
大观园内充溢着黛玉的才情与眼泪,关于妙玉的故事却是云遮雾绕,扑朔迷离。从她出场便在他人的对话中一带而过,此后一直幽居佛庵,极少显露真容。身在红尘喧嚣的中心,她总是深掩院门,自扫梅花雪,宁愿做一位隐世的神女,孤介自守,也要维系着心灵的洁净。贾府这座繁华地、温柔乡中,上演过一幕幕人情冷暖、悲欢离合,似乎热闹不属于她,衰败亦不属于她。究竟是她抛弃了俗世,还是俗世容不下她?

当才女们吟诗作对,嬉笑雅谑时,妙玉在做什么?诵经、礼佛、打坐便是她每日修行的功课。她也曾道自己五更须得打坐一回,可知妙玉虽然娇生惯养,亦不肯落发,晨昏功课却是决不肯放松。参禅久了,心灵的境界不断升华,反观大观园变成了浊世,园中的人或事也大多纷扰违心愿。
幸而园中还有黛玉、宝玉,妙玉惜字如金的故事总与这两人相关,可知曹公为笔下人物取名,也颇费一番心血。通过与二玉的互动,我们可以窥知妙玉真实的生活远比世人想像得要丰富、精致得多。
品茶一节,是妙玉首度正式出场的重头戏。彼时刘姥姥二进大观园,贾母欢喜,邀她一同游赏大观园,至栊翠庵。众人见院内花木繁盛,顿时心旷神怡,飘然欲仙。贾母笑赞修行之人清静闲适,得以时常修剪花木,园中景致自与别处不同。这倒教人想起,在冬雪漫天之际,庵里分外精神的红梅。宝玉因在诗社中联句落第,被罚去讨枝红梅供大家赏玩。一枝二尺来高、五六尺长的红梅,小分枝如蟠螭、蚯蚓,旁逸斜出;花朵吐胭脂、欺兰蕙,嫣红娇娆。

更有一首《访妙玉乞红梅》咏叹妙玉,“不求大士瓶中露,为乞嫦娥槛外梅”,那股清冽、冷艳的氛围跃然纸上,正是妙玉与梅的诗意写照。时时勤拂拭,莫使惹尘埃。一草一木皆有灵性,深居简出的妙玉将一方佛院中视作自身的外化,将其精心照看,赋予它们脱俗超然的风度。
而这时,宝玉初见妙玉风采,怀着欣赏与敬意细细观察。贾母等人入了禅堂,想讨杯茶吃,妙玉便含笑去烹茶。不多时,只见她捧了“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‘云龙献寿’的小茶盘”,里面“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盅”,奉于贾母。我们不见她眉目体态,衣饰妆扮,但见到如此别致罕见的茶具,亦可遥想妙公其人了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